(二)
白居易把养生、钓鱼、饮酒、吟诗四位融为一体,这是白居易养生活动又一特点。这“一体”,实际上是他慰藉心中的苦闷,表现了他对现实政治的感慨。白居易五十八岁称病退稳回洛阳,便纵情于田园闲放,诗酒逍遥。
在“强酒”诗中,他说:“若不坐禅销妄想,即须行醉放狂歌。不然秋月春风夜,争那闲思往事何?”他借酒浇愁,却又“肺渴多因酒损伤”。在苦闷之极也顾不了许多了,“肺伤虽怕酒,心健尚夸诗。”(“对酒自勉”)他在“效陶潜体诗十六首”序中说自己“往往酣醉,终日不醒”。过量的饮酒,严重地影响了身体的健康,使他不得不放下酒杯,去学练养生术。“病来道士教调气,老去山僧劝坐禅。辜负春风杨柳曲,去年断酒到今年。”(“负春”)有时,他也以钓鱼来调节自己的心情。“咏拙”诗说:“静读古人书,闲钓清渭滨,优哉复游哉,聊以终吾身。”但是,当他真正提起钓竿,就马上想起从前的姜太公,从而想到自己的仕途。在“渭上偶钓”诗中,他把自己与姜太公作比较,诉说自己不得志的情怀:“昔有白头人,亦钓此渭阳。钓人不钓鱼,七十得文王。况我垂钓意,人鱼不兼亡。无机两不得,但弄秋水光。”在这时候,他深感失意,于是“兴尽钓亦罢,归来饮我觞”。在“垂钓”诗中,他回忆起十年来的政治生涯,感慨万分:“临水一长啸,忽思十年初。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今来伴江叟,沙头坐钓鱼。”白居易在前期“累登进士、拔萃、制策三科”。诗中所说“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指的就是这段飞黄腾达的仕途。后终因“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遭受权贵的打击和排挤,长期宦途蹭蹬,使他陷入极度的苦闷中。这就是诗中所说的“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现实的打击,也使他的政治态度转为消极,以至于参禅、学道、饮酒、钓鱼、赋诗,从中去寻求“知足保和、吟玩情性”的闲适之乐。他在“醉吟二首”中说:“空王百法学未得,姹女丹砂烧即飞。事事无成身老也,醉乡不去欲何归?”“两鬓千茎新似雪,十分一盏欲如泥。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他在“醉吟先生传”中说自己“自适于杯觞讽咏之间”,“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当他在六十八岁“有酒病不饮,有诗慵不吟,头眩罢垂钓,手痹休援琴”的时候,便进行养生静坐,“竟日悄无事,所居闲且深。外安支离体,中养希夷心”。(“病中宴坐”)白居易在七十五岁时写的“醉吟先生墓志铭”序中总叙了自己的一生行事,说:“前后历官二十任,食禄四十年,外以儒行修其身,中以释教治其心,旁以山水风月、歌诗琴酒乐其志。”这确实概括了白居易后期的生活境况和思想面貌。
(三)
白居易在“醉吟先生传”中谈到自己在养生过程中所走过的弯路:“吾好药,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无所成,有所误。奈吾何?今吾幸不如彼,而自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可见白居易的养生活动以儒、佛的静坐、禅定养生法为主。“竹楼宿”一诗:“小书楼下千竿竹,深火炉前一盏灯。此处与谁相伴宿?烧丹道士坐禅僧。”这很形象地反映了白居易这种养生活动的情景。他在四十八岁时写的“负冬日”:“杲杲冬日出,照人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为蜇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这首诗很生动地描述了静坐过程中的身心感受。他在家坐禅也达到一定的境界:“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唤妻呼多不应。”(“在家出家”)他还体会到养生的好处:“学调气后衰中健,不用心来闹处闲。”(“咏怀寄皇甫朗之”)“犹觉醉吟多放逸,不如禅坐更清虚。”(“改业”)他在“病中诗十五首并序”中说:“……余早栖心释梵,浪迹老庄,因疾观身,果有所得。何则?外形骸而内忘忧恚,先禅观而后顺医治。旬月以还,厥病少间。”经过一番养生实践,的确也给他带来或多或少的好处。他能活到七十五高龄,这不能不说其中也有养生所起的作用。
(四)
白居易的养生观点主要表现在“动静交相养赋并序”一文中。他主张养生要动静兼养,动静结合。在该赋序文中,他说:“居易常见今之立身从事者,有失于动,有失于静。斯由动静俱不得其时与理也。”他认为,“天地有常道,万物有常性。道不可以终静,济之以动;性不可以终动,济之以静。养之则两全而交利,不养之则两伤而交病”。他在“草堂记”中也提及“外适内和”的养生观点。这是非常可贵的。他继承了我国传统的劳逸结合、又动又静、以和养生的理论,也正表现了诗人基于现实、基于人生的科学态度。
(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