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是穿戴在里面的贴身、闺房之物,古时又叫亵(xiè)衣。“亵”的本义,就是“贴身的内衣”,里面含有不庄重的成份。引申而来的猥亵(意指淫乱,下流),是如今形容流氓行为时的常用词。由于有这里不雅的元素,所以《二十四史》中各朝少不了的“舆服志”部分,也只字不提该朝的内衣款式和变化、流行情况的。现在如果要研究古代服饰史,只能从古代笔记杂谈里寻找,当然这方面信息最丰富的就是各种艳情小说了。
能在下半身贴身穿的是什么?当然是三角裤!但古人比今人文雅,比现代人会说话,如同把进茅厕叫“解手”一样,“三角裤”也来个拐弯摸角,称为“小衣”、“下衣”、“里面”,或者“罗裙”、“单裙”、“褶裙”什么的,比较接近现代的是“纱裤”。今天,就古代艳情小说里的文字,来说说这些“小衣”里的秘密。其实说秘密也不是秘密,就是看看古代女性所着的内裤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了解她们所处时代的审美意识。
小衣
小衣的记录在明代艳情小说中是最多的。有人认为小衣是泛称,指所有贴身穿的内衣,包括上衣下裳,这种说法不对,应该是裤衩。其理由就是搬出明清艳情小说中的描写。
冯梦龙著“三言”的《警示通言》有“况太守断死孩儿”一篇。文章中就提到了“小衣”:邵氏为情所动,“遂不叫秀姑跟随,自己持灯来照,径到得贵床前,看见得贵赤身仰卧,那话儿如枪一般,禁不住春心荡漾,如焚。自解去小衣,爬上床去,还只怕惊醒了得贵,悄悄地跨在身上,从上而压下。”
从描写中可以推断,所谓小衣,其实就是贴身穿的裤衩。不过从形制上分析不是现在通常穿的平角裤头,而是民间常穿的大裤衩子。既然名为“小衣”,应该是比较紧身的一种,应该是三角状的裤衩,类似现在的“三角裤”。
小衣是贴身穿的,明代女子睡觉通常是穿着的。《醒世恒言》中“乔太守乱点鸳鸯谱”里的慧娘就穿小衣睡觉。玉郎“伸手便去摸她身上,腻滑如酥,下体却也穿着小衣”,后文又有一段描写,玉郎劝慧娘,“有心顽了,何不把小衣一发去了”。从描写中可以断定,小衣属于下裳的内裤,而不是上衣。
《八段锦》是古代艳情小说中比较出名的一部,其作者叫“醒世居士”,显然这是一个笔名,不是作者真实姓名,从字面分析,他写的这部小说虽然很淫秽,但本意是劝勉世人戒情欲。其中多次写到“小衣”:“华氏解了小说,倒在床上,子兴将尘柄插入……只存诸氏、美都,华氏已失去了小衣,希要得也脱身走了。”
《巫山艳史》为清代艳情小说,其作者“不题撰人”也不见真名。这部小说同属“古代禁毁小说”之列,书中主人公到处有艳遇,最后拥有多美,享尽艳福:“此时李芳欲心如火,那里肯放,抱到床上,扯落小衣,按定了。”
《欢喜冤家》又名《艳镜》、《欢喜奇观》,描写了各种曲折奇异的婚姻故事,作者为清朝“西湖渔隐人”,其中到小衣的也不少:“张英喜不自胜,亲自解下小衣,曲尽一团恩爱”、“二娘把自己房门开着,脱下衣衫去睡,那里困得着,心里痒了又痒。穿件小衣,系了单裙,悄悄的摸了下来”(第九回)、“蓉娘初时推拒,被许生用强,扯下小衣不能护持”(第十回)
《灯草和尚》也如《金瓶梅》一样,是中国古代著名淫书,作者叫高策诚。书中也多次提及小衣。“话说李可白伸手去摸长姑小衣,长姑不肯。李可白道:难道人家夫妻俱是穿小衣睡的不成?长姑笑一笑,把那手儿一松,已被可白扯将下来了,露出光光润润,肥肥白白的阴户儿,遮也遮不得了”(第八回)。从这段描写中,可以了解到《灯草和尚》反映的是明朝的生活,当时人们有不穿内衣睡觉,即裸睡的习惯,尤其是夫妻之间更是如此。
从艳情小说中对内衣的描写来看,过去女性内衣以紧身、合身为主,小衣、里衣、扣身衫子都是这样。这说明了,古代的中国女性即懂得穿“紧身衣”,展示女性身体曲线的婀娜之美。
下衣
《绣榻野史》是晚明一部重要的艳情小说,清初坊间书商据此稍做改编又名《怡情阵》。《怡情阵》中也有小衣的记录,“只是下边的小衣尚不曾解脱,白琨道:外子下衣不脱,这是什么意思?……见丈夫问她为何不脱下衣,心中极是欢喜……假意说道:羞人答答的,如何使得脱了下衣?”(第一回),这里的“下衣”其实就是小衣。
《灯草和尚》第十一回中暖玉与道士周自如勾搭成奸,“与周自如各自去了下衣,就灯下弄了起来”。联系上下文“下衣”是下面小衣的简称。为何称内衣为小衣,因其贴身、紧身,形状上小于一般的宽敞式的平脚内裤。按照现代内衣的分类,推断“小衣”是如今的三角裤。
里衣
里衣,顾名思义穿在外衣里面的衣服,自然也就是内衣了。里衣的概念有两层,一是统称,凡是内衣,都可以称里衣;二是专指,指形制比较小、紧身的,类似裤衩、抹胸的内衣。《绣榻野史》云,“麻氏就脱了里衣,向床里边去睡了。”脱了里衣,就变成了的,显然是贴身而穿的亵衣,如果不是裤衩、抹胸,又是什么?
罗裙
从典籍中的记载来看,罗裙是以罗为面料制作的裙子,质地比较薄,往往呈现透明状。唐代的罗裙基本就是这种情况。但是从明、清艳情小说中的描写来分析,明代的罗裙有别于唐代的罗裙。《空空幻》在清朝道光年间被禁,书中“性幻想”的情节太糟糕。关于罗裙的描写有:“不由兴浓,未及温存,扯下那女子罗裙就乱摸”、“池娇正在床沿,罗裙已解,只穿一件杨妃色花绫小袄,大红缎裤管口用金镶就,纤纤玉手正把双红菱的绣花鞋脱下”(第六回)。这里的罗裙与女子外穿的裙子有明显区别,它是内穿的,衬里的,贴身穿戴,应该是类似现在穿在裙子里面的一层衬裙。
从上述描写也可以发现,当时的女性内衣色彩倾向鲜艳,尤其是红色备受青睐,如桃红亮纱裤、大红裤子。据研究资料,这种颜色有助于闺房之乐,现代放纵、开放、风流的女性在选择内衣,首选色彩往往倾向于明亮和艳丽,与明代女性的审美美颇为一致。
有些艳情小说,说到裙子,没有强调是罗裙,或是从字面上反映看不出是否是内衣,但是从文中的情节的发展、上下文的衔接和描写分析,应该是罗裙这样的衬裙。
《巫山艳史》中有这样的文字,“身穿王色罗衫,映出雪白肌肤,下系水红纱裙,手执鹅毛扇,斜掩腹上,一手做了枕,托著香腮,百倍风韵。一双三寸金莲,搁在榻靠上,穿著大红高底鞋儿,十分可爱。卸下一幅裙子,露出红纱裤儿”(第八回),这段文字显示,明代女子在裙子里还穿有贴身裤子,这“红纱裤子”当是内裤。有裤脚,其形制上类似现在的裙裤,有短裤筒。《欢喜冤家》有这样的佐证,“香姐说:待我自解,去了裙裤”。
古代女性穿衬裙时,一般里面还穿紧身内裤,但是有的裙子属于贴身而穿,就不再穿内裤。这种裙子就等同与内裤,或者说明朝某些地方有这样的习俗,女子裙子里面不穿裤衩。《八段锦》,“羞月正在便桶小解,见乌云走来,忙把裙儿,将粉白的遮好。”
《欢喜冤家》中也有两段描写,反映了当时女性穿“纱裙”的情况。月仙“取了纱裙系了,上身穿件小小短衫……悄悄上床,跨在必英身上,扯开裙子,两手托在席上。”行事如此方便,短兵相接,显然李月仙裙子里面没有裤衩。当然这种生活习惯也可以解释为发生在夏天,气温比较高的时候,北方不穿内裤是一种风俗。
但是联系上下文看,这并非风俗,而是纱裙权当了内裤。在下一段故事中,李月仙的裙子中就穿了内裤。“他便携起上边衣服,去解她裙带。把手衬起了腰,扯下来,露出大红裤子。真个动兴。又如前法……把裙裤放在薰笼里,自己除了巾,脱了衣。”也有可能,李月仙两次活动,所穿的裙子不一样,第二次明确说是“裙裤”,也就说裙裤是需要穿内裤的,而内裙就相当与裤衩的功能,是不需要再穿内裤的。
单裙
《怡情阵》中,李氏就以单裙作为贴身的内衣。却说李氏与井泉发生性关系后,两人还嫌不够,约好明天鸳梦重战,李氏道:“心肝,若不信,我把这条裤子留下与你作当头,只待我穿了单裙进去罢。”(第三回)
褶裤
《肉蒲团》是与《灯草和尚》一样的一级淫书。书中第三回,“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裹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何况三寸金莲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从这里的描写看,似乎褶裤就是袜子。但是从功能上分析,确实有足衣、袜子的作用,但是这种褶裤还连在腿部,并不完全是袜子,应该是一种类似现在连裤袜的服饰。
缎裤
《空空幻》中,“探胸轻揉,松其衣扣,褪其缎裤”,从这文字中不难看出缎裤也是女子贴身穿着的,说通俗点就是内裤,其质料以缎为之。根据质料分析,用缎料制成的内裤应该是宽松,便于透气,因此,缎裤有可能就是今天大家所说的平角裤衩。
纱裤
《怡情阵》中记录了纱裤,第十五回有这样的描写,“前日天气暖,他不穿裤子,看见他腰间那话儿硬骨骨的跳起来,我这牝里骚水不知流了多少,把我一条桃红亮纱裤都湿透了”。井泉欲与李氏通好,将李氏抱住,“李氏又将裙子捻住,假装不肯的模样……(井泉)便用手扯裤子,带儿散了,脱下来。便把手捏住牝皮,叫:我的心肝,就推李氏到床心,替她解了裙,扯了裤,把两腿拍开”。第二段文字没有说明是什么裤子,推测也是纱裤的。裙子穿在外面,纱裤穿在裙子里面,贴肉而穿。明代女子的裙子、内裤都依靠布带系住,不至于滑落,与今天的吊带裙有同种作用。
《金瓶梅》中也提到了“纱裤”这种内衣,看来纱裤是一种款式,而不仅仅是因为质地以纱为之。因为以纱为之,有的描写说是亮纱,所谓亮纱应该是质地轻薄的纱,以此推断纱裤就是形制贴身,质地薄、透的内裤。唐代人以轻纱、轻罗制成服装,讲究薄、透、漏。现代女子内衣更是“薄、透、瘦、漏”为性感,以“露点”为前卫,但是从艳情小说中,明代女性内衣中“薄、透”早已有之,当时像潘金莲这种时尚女性即玩起了性感,如当时的薄纩短襦,穿起来有一种朦胧之美,风情万种,闺房秘事,尽得风流,在内衣上向传统礼教发起了挑战,通过性欲的放纵,满足人性解放的要求。可见,“露点”并非现代女性和服装师的创造。
《灯草和尚》中也有“小和尚脱下的小衣裙不曾收拾”,夫人“把身子坐在床沿,用手褪了裤子。”这个裤子显然也是纱裤之类的贴身内裤。
裙裤
《欢喜冤家》中李月仙幽会必英,已经说到裙裤,这里不再重复引用。裙裤可以理解为两种,裙裤,裙子与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