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我还是个中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我姑家表姐来了。她来自山东高密农村。一天,我带着她去青岛四方百货大楼买东西。买完东西,我又带着她去附近的新华书店,她很不愿意,就在书店对面马路等着我。
那个书店在现在青岛海云庵的一条东西向马路上。书店呈L型,不大,书籍摆在柜台里面,你看好哪本,得向售货员要来,再仔细看看是否要买?
那个漆着浅绿色门板书店是我童年少年时候的乐园,兜里有点零钱就和小伙伴一起去买书。那时书的品种很少,买的最多的是连环画,青岛人叫它“图书”。每次拐过路口看到书店卸掉门板堆在窗下,心里高兴得跑着跑进书店里。当看到书店门板紧锁时,心里灰透了,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这次,书店来了刚出《小英雄雨来》,排着队买。我排着队,着急地看着柜台上那摞书,心里担心着到我这里卖完了,那就伤心死了。
《小英雄雨来》故事最先听到是小学一位美术老师给我们讲的。记得那个女老师是个长脸,讲起故事表情很僵硬,语调也乏味,但是故事内容却深深吸引了我。想着,雨来游泳怎么那么厉害,胆子怎么那么大,敢和日本人斗智斗勇。后来又看了连环画,更加崇拜小英雄。
那时的人能接受的信息量很少,因为少,所以一旦接受了就很珍惜、难以忘却。
好歹那次买到了这本书,闻着新书油墨香气,欣喜若狂。我表姐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嘟囔着,去了半天,买本书,能吃能喝?我也不搭理她,回家找来旧报纸把书皮包好了。从中午一直看到晚上,把全书看完了,如同穿越时空回到抗日战争那时候去洗礼了一番,浑身美爽歪歪!
作者管桦先生就是河北抗日儿童团出身的,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础,所以写的故事情感充沛,妙趣横生。而且文笔洗练,情节发展快速生动。如写“雨来上学”那段:
秋天。
爸爸从集上卖苇子席回来。同妈妈商量:“看见区上工作的同志,说是孩子不上学不念书不行,起码要上夜校,叫雨来上夜校吧。要不将来闹个睁眼瞎。”
下面直接就写雨来上学,节奏快捷,表达的内容却丰富多彩。秋天芦苇成熟,是编席的好时候。那时的基层干部不光是要战斗,还为将来胜利后的建设考虑规划了。夫妻有事商量着来,反映了雨来爸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已经是具备一定素质的抗日战士了。
而且整个故事的布局行云流水,不留斧痕。先写雨来游泳技能高超,再写他如何从日本人的枪下成功逃脱。后来又把日本人引入伏击圈,假装落水,潜游脱离险境。看似平常,其实是经过精心剪裁的。
在描写景物时,也和人物的命运、以及故事情节发展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写雨来被敌人拉到河边枪决,乡亲们沿河寻找他的尸首,说,夕阳照在河上,河水翻滚像盛开的一朵朵鸡冠花。寥寥数笔,就营造了一个悲壮的氛围,引发读者对雨来的“死”无比的悲痛和愤慨!
这本书是一个故事的合集,还有列宁的故事,童话故事,儿童短篇小说。是管桦先生的作品的精华部分。虽然对书中的故事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我还是经常拿出来读读,像是和童年的伙伴经常聚会一样,其乐融融。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大姐不知怎么了,看上了这本书,非要拿回去给我外甥女读。我也不好拒绝。从此我再也没看到这本书,虽然时不时想起它。
去年春天,我在孔夫子旧书网看到了此书,但是品相都不好,有的还破损,就没下单。毕竟已经四十年了,能保存下来已经不易。不过还是经常上去转转。终于在秋天,看到一本品相绝佳的,虽然价格很贵,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下单,买下。
感谢河南开封的王燕女士,用报纸包裹,又加上硬纸壳,给我快递过来。
此生此书不会再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