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音]:Qingdaiwen
清代散文,包括古文和骈文。都较明代发展,上承秦汉唐宋,形成自己的时代风格和特点,作家辈出,佳作甚多,流派分明,在古代散文史上有重要地位。其发展大致可分三个阶段。
清初散文晚明散文,以直抒性灵的小品为主,虽有佳篇,但格局狭小。明末清初的钱谦益,开始转变这种格局。谦益为文,合学人之文与文人之文为一手,出入子史和唐宋,又时时拦入佛经禅语,规模闳大。这对于转移明文格局和形成清文风尚,都有重要作用。后来由于其文集被禁毁等原因,声气渐减。
生年稍晚的清初文人,不走明文的路子是一致的,但其作风却又分离为“学人之文”与“文人之文”两派。学人之文的作者,可以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为代表。他们都是第一流的学者,同有强烈的民族思想。黄宗羲为文,强调“情至”与文、道、学的统一,不规仿一家一派和讲究形式,据情直书,而见识自见精深;《原君》、《原臣》等文具有进步的民主性思想,尤为可贵。顾炎武治学谨严,立论卓越,是既“邃于经术,而又洞达世故”的,其文凝炼劲健,坚苍醇雅,词锋所至,风骨极高。王夫之著作宏富,主要的精华在表现朴素唯物的思想,其史论和杂文,感情洋溢,恣肆纵横,显示了大家的气度。文人之文的作者,可以侯方域、魏禧、汪琬为代表,称“清初三大家”。侯方域为文,主张“必先驰骋纵横,务尽其才,而后轨于法”;又意识到在“闲漫纤碎处,反宜动色而陈”,故作品豪迈驰骤,富于才气,能不尽拘古法而常有生动的描写。魏禧与其兄祥及弟礼,又称“宁都三魏”;三魏合彭士望、邱维屏等人,称“易堂九子”。九子皆能文,而以魏禧的才名为最著。魏禧好《左传》和苏洵的文章,所作凌厉雄健,以气势盛,但议论也常有鞭辟入里、“指事切当”的。前人曾讥侯方域文是“涉于浮夸”、魏禧文是“带策士气”,都是从学术修养上看的;若从文学的角度看,侯、魏两家之文,形象性和感染力都比较强。他们在形式上追求文章的开阖动荡,有时“波折太过”,也不免略伤自然。汪琬之文,由明代的归有光、唐顺之以窥宋代的欧阳修、曾巩,讲究规矩法度,写得“疏畅条达”,简净平实超过侯、魏,而才气藻采却大有不如。这派作者成就较高的,还有王猷定、邵长蘅、姜宸英等。王猷定的风格,介于魏禧与汪琬之间;邵长蘅的风格,比较接近汪琬;姜宸英文,论者称其“闳肆雅健,往往有北宋人笔意”。上述两大派的作家,议论常能借古讽今,针对明末清初的社会现实而发;记事的文章也以写为明亡而死难的人物的事迹为最感人。此外,朱彝尊的文章,以论学为长,博雅渊懿,颇欲以“学人之文”自期,但不敢放胆论政和触时忌讳,也就不能和黄、顾、王三家的精光劲气同日而语了。
清初“遗民”中,还有文名不大昭著,但立身、治学都有本源,文章也很有可观的:如杜濬《变雅堂集》的文章以遒宕胜,钱澄之《田间集》的文章以朴厚胜,贺贻孙《水田居集》的文章以雄骏胜,屈大均《翁山文外》的文章以简古胜都是。他们文章的风格虽有不同,而思深虑危,多深造自得之言,却是一致的,惟后来不大为人所知。
清中叶散文清初的进步文人,多数反对清廷的民族压迫和文化专制,并在不同程度上反对程朱理学在意识形态方面的统治。进入康熙后期和雍正、乾隆时期,清朝的统治渐趋稳固,社会出现了表面承平的现象;文人的民族意识渐趋淡泊,程朱理学再度抬头,考据成为学者竞趋的新学,文人受轻视。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出现了“桐城派”这个散文流派。
“桐城派”的代表人物是方苞、刘大櫆和姚鼐。他们崇奉程朱理学,这符合统治者的要求;但他们在考据学风靡一世之时,坚守文章的壁垒,肆力从事散文的写作,也有独立特行的精神。钱谦益文较驳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之文不重文采,侯(方域)、魏(禧)之文不重法度,都不合他们的理想。方苞提倡文章要具备“言有物”、“言有序”的“义法”,要去掉“魏晋六朝人藻丽俳语,汉赋中板重字法,诗歌中隽语,南、北史佻巧语”和宋以来的“语录中语”,力求“清真雅正”;刘大櫆论文较重声色才气,拘忌不如方氏之甚;姚鼐细辨文的阳刚、阴柔之异,要从“格律声色”中求“神理气味”,要合义理、考据、辞章而为一。刘大櫆的文章还带有侯、魏余风,不是最典型的桐城风格;方苞、姚鼐文章的共同特点是结构和语言的严密雅洁,实际上是擅长阴柔之美的。他们文中的“义理”和“考据”,与当时的汉学家和进步思想家(如戴震)相比,是谈不上精深和解放的;他们的“辞章”确有所长,但规模仍欠闳大,才气仍欠健举,所以袁枚讥刺方苞说:“试观望溪可能吃得住一个大题目否?可能叙得一二大名臣、真豪杰否?可能上得万言书痛陈利弊否?”就作品的艺术成就论,以姚鼐为最高;就作品对现实的反映论,则方苞还有一些指摘时弊之作,而姚在这方面则很缺乏。与方苞友好的桐城人戴名世,著有《南山集》,其文对后来“桐城派”的发展,也不无影响。姚鼐著名的弟子颇多,到他手里,形成了这派的极盛声势。乾隆、嘉庆时期,属于“桐城派”或写作倾向相接近的散文作家,主要的有管同、梅曾亮、方东树、刘开、姚莹、朱仕琇等人。管、方、刘、姚诸人重气势,朱仕琇以学韩愈自命,都比较追求阳刚之美,与方苞、姚鼐风格稍异;独梅曾亮敛才就范,深于洗伐、安雅之态,与姚鼐最为接近。
在“桐城派”极盛时期,文学主张和写作倾向与他们不同的,有章学诚和袁枚二人。章学诚是史学家,在散文方面的主张和写作,较桐城为通达,但主要的作品只限于议论一体,文学的影响面不大。袁枚提倡“性灵”,反对模古,行文恣肆酣畅,机趣横生,使人感到耳目一新,但谨严雅洁不足。
刘大櫆的弟子钱伯坰,曾传桐城之学于阳湖人恽敬、张惠言。张惠言本治骈俪之文,恽敬本嗜法家的作品,也嗜苏洵的作品;他们接受“桐城派”影响后,提出既要崇奉唐宋文,又要兼法秦汉六朝文,合骈、散两体文的长处,以健茂的气格,救“桐城派”的单薄,世称“阳湖派”。还有编纂《骈体文钞》的李兆洛,也主文兼骈、散,是这派另一健者。恽敬文较峻峭,李兆洛文较厚重,与桐城面目稍异;张惠言文较和易,面目实无大异于桐城。阳湖之文与桐城之文互有得失,成就并不能超过桐城;而反映现实的淡泊,又后先同辙。
后期散文比“阳湖派”稍后,在鸦片战争前后的著名散文家如朱琦、龙启瑞、吴敏树、曾国藩等人的主张与风格虽各有出入,但都与“桐城派”有渊源关系。“桐城派”的影响,自康熙以后一直延伸到鸦片战争以后,可以说和清朝的国祚相始终。这派作家的主张和写作很有局限,但其删汰浮辞,避免支蔓、冗杂的“雅洁”文风,对中国古典散文的发展,还是有一定的贡献的。
鸦片战争前夕,以龚自珍、魏源为代表的启蒙思想家,讲求经世致用之学,不株守儒家思想,文章糅合子、史和佛家言,力求生新奇奥,声光璀灿,打破陈规旧貌,为清文的一大变化,开了近代散文的先河。
骈文在清初的“学人之文”与稍后的考据学风的影响下,清代文人多数是学问广博的,他们胸中的典实丰富,写骈文取给方便,所以清代骈文盛行,其成就超过元明两代。多数作者是接轨六朝唐宋,以写“四六体”的骈文为主。这个大流派在清初的作者,以陈维崧为最著,其文气势雄伟,情藻丰富,为一代骈文的发展,起了开张风气的作用。乾、嘉时期的作者,如胡天游、邵齐焘、袁枚等人,基本上继承陈维崧的倾向,以才气词藻取胜;但胡文比较奥衍奇肆,邵文比较清刚矜炼,袁文比较奔放诙谐,各有特点。如孔广森、孙星衍,则转而追求高华典雅之致;吴锡麒、曾燠则转而追求委婉清隽之风;他们这种风格上的变化,又使大的流派之中存在风格不同的小流派。少数作家与上述大的流派不同,他们取法魏晋,文章四言短句较多,不拘守四六句的对偶,肃穆古淡,善叙名理,以汪中、洪亮吉为代表。汪中文磊砢不平,而能出以闲适微婉,余味深长,论者称其品格为最高。
清文总集,有王昶的《湖海文传》、王先谦的《续古文辞类纂》等,沈粹芬、黄人辑的《国朝文汇》,收1300余家的文10000余篇,选录最富。专选骈文的,有吴鼒的《八家四六文钞》、曾燠的《国朝骈体正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