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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酒事

在叶圣陶先生90华诞时,有人向他讨教长寿秘诀。叶老的问答是喝酒,而且要少喝勤喝。他一生喝了近80年的酒,但不饮烈性白酒,且喜欢喝慢酒,以微醺为最大限度。有一次郑振铎请他喝酒。郑振铎性格豪爽,爱喝快酒,一口一杯,颇有梁山好汉的气概。他举杯邀叶老:“圣陶干一杯,干一杯。”叶圣陶先生虽不赞同,说:“慢慢喝,饮酒的趣味在于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但终于拗不过郑振铎的一再催促,接连干了几杯,喝得面红耳赤,几乎醉倒。文人相交,意气相投,性情中人,性情中事,读来让人感慨丛生!

叶圣陶先生嗜好饮酒,在朋友中是出了名的。在他生前写给友人的一封信中,他这样说:“我能饮,朋友中知道的人不少……至今几乎不曾间断过。”当时叶圣陶已经80岁了。读叶圣陶的日记,几乎每天都有独自小饮以及和亲友共饮的记载。如在叶圣陶的《日记三抄》中,便有很多关于饮酒的描述。

上世纪20年代,叶圣陶先生和郁达夫、沈雁冰、郑振铎等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入会成员的条件之一竟是能饮黄酒三斤。想必当时的黄酒都为米酒,不会是酒精加香精加水勾兑的“劳什子”,但三斤而不醉确实也要有些酒量的。

后来,叶圣陶任上海开明书店编辑,并主编《中学生》杂志,由他以及开明书店创办人章锡琛、章珊兄弟、范洗人、壬伯祥等人发起,开明书店成立了一个“酒会”,一顿能喝五斤以上绍酒者方可加入。每周周末举行会员“聚酒”,钱资所耗则由“酒会”会员分摊。其间,会员们一杯下肚,兴会淋漓,谈天说地,吟诗赋词,其乐融融。当时著名书画篆刻家钱君勾也在开明书店任编辑,他的酒量仅三斤半,于是钱君勾问著名艺术家、“酒会”会员丰子恺可否入会,丰子恺请示“会长”叶圣陶。叶圣陶风趣地说:“君勾的酒量要打七折,就算是预备会员吧。”以后,叶圣陶路遇钱君勾说:“你也是一个酒会的会员了,要锻练酒量,早日把‘预备’两字拿掉啊!”

上世纪40年代初期,叶圣陶寓居重庆郊外沙坪坝,他对当地的渝酒非常有好感。沙坪的渝酒是仿照绍兴酒而酿成的一种黄酒,味道当然比不上醇正浓郁的绍兴陈酒。但和朋友一起饮渝酒,情投意合,促膝谈心,各人擎杯在手,话兴愈浓,也确实深得古人所说的“酒中三昧”。当时在沙坪坝还有丰子恺、范洗人、沈仲九等开明同仁,叶圣陶经常与他们在一起饮渝酒,在宅旁地里现摘新鲜的蚕豆做下酒菜,可说是别有风味。

建国前夕,叶圣陶受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邀请,离开上海,绕道香港,随一批民主人士及文化名流乘船北上,进入解放区,参加政治协商会议。在航行途中,叶圣陶与著名文学史家郑振铎、历史学家宋云彬集资携带了一打白兰地,“宽打窄用”,作为旅途的“口粮”。经约定,每餐以尽一瓶为度。叶圣陶与宋云彬是开明书店的老朋友,当时每天公余,必在二马路一家酒店对酌。郑振铎也是“海量”,但他们每饮皆适可而止,图醉方休的吃酒实在是不符合他们饮酒本旨的。老报人徐铸成事前毫无准备,途中加入“揩油”。同行的著名诗人柳亚子等人戏称他们为“四人酒仙”。

建国以后,叶圣陶寓居北京。在他院内长着一棵海棠树,每年4月19日,他总邀请老朋友著名学者王伯祥、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及著名红学家俞平伯等人来家小聚,欣赏盛开的海棠花。届时,朱光潜带上一瓶英国白兰地,俞平伯准备一瓶桂花酒,菜肴中,叶圣陶必备一只自制酱鸭。

叶圣陶先生爱酒嗜酒,却很少有人见他醉过。据说,他一生仅有过两次醉酒,一次是1946年朱德总司令的60大寿,叶圣陶应邀赴宴,“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觉多贪了几杯,散席时他酒醉难以自持,被工作人员护送回家。还有一次是抗战期间应邀与英国教授雷纳先生较酒量,两人“酒逢对手”,一直对酌到太阳西下,最后雷纳先喝醉了,而叶圣陶勉强自己走回家,也醉倒在床。

晚年的叶圣陶,在—天劳累之后,和家人团聚一起共进晚餐时,必喝一杯葡萄酒或绍兴老酒,其乐在于一起交流日间见闻,通报些近况,交换一些意见,包括文艺界的新闻和对作品的看法。用叶圣陶的话说:“我借饮酒作为一天的慰劳,又作为家庭聚会的一种助兴品。”

叶圣陶先生长寿与酒有缘,更得益于他心胸开阔,不拘于蝇头小利,不为受到一点委屈而牢骚满腹。人生,谁能一帆风顺,没有挫折与失败呢?叶老的一生历尽艰难,但他始终保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使自己的生活阳光普照,他说,“多少寂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