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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医结合

将传统的中医中药知识、方法与西医西药的知识、方法结合起来,提高临床疗效,并阐明机理,获得新的医学认识的一种途径,是中西医学交叉中的创新领域。中西医结合是中国医学的一个特点,它既有临床实践意义,又有理论发展的内容,同时也是发展中国医疗卫生事业的一项工作方针。中西医结合发轫于临床实践,以后演进为有明确发展目标和独特方法论的学术体系,取得了为世界医学界所瞩目的成绩。

中西医结合是西医传入中国以后两种医学体系相互渗透的结果,也是中国传统医学为适应现代科学发展的一种探索。19世纪西医传入中国的初期,就有一些中医学家主张以彼之长,补我之不足,成为汇通论者的先声。近代有唐容川、朱沛文、恽铁樵、张锡纯和杨则民等人先后提出“中西医汇通”、“衷中参西”等口号,并进行过一些相应的临床实践探索,无疑对中西医的结合起了先导的作用。将中西医结合作为政府卫生工作的方针之一,是促进中西医结合勃兴的契机和动力。1955年举办了全国第一届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研究班。50年来,中西医结合工作一直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各级卫生部门的重视。至1995年底,已培养了58 000名中西医结合人员,全国有中西医结合高级医师8 393人,有以临床与科研相结合的中西医结合医院42所,医务人员13 621人,床位8 875张。从1978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招收中西医结合硕士、博士研究生以来,全国已有硕士点87个、博士点28个、博士后流动站3个。已培养中西医结合硕士、博士研究生1 200多名。这支队伍为创建中西医结合的医学体系做出了显著的成绩。

50年来,中西医结合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1)50年代的临床实验性描述阶段,主要以西医诊断,中医治疗或联合用药,按西医指标观察疗效。

(2)60、70年代开始的临床研究与实验研究相结合阶段,在临床上主要采用辨证分型的方式分析疾病,并开展实验研究,已经出现一批如针刺麻醉、中西医结合治疗骨折和治疗急腹症等方面的研究成果。

(3)80年代以后进入机理探讨和理论创新阶段,并初步运用动物模型和实验研究观察手段,把“证”和经络的研究向前推进一步。

中西医结合的创新特点可从3个方面体现:

(1)理论互补的整合性特征。中医、西医两种医学的理论都源于实践,但由于观察角度和思维方式的差别,形成了不同的理论体系,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人体生命和疾病的客观规律。中医理论从人与天地相应的观念出发,重视对人体时间结构的研究,从整体宏观角度审视生命活动和疾病过程,形成了“精于穷理而略于形迹”的特点。西医则从对人体结构观察出发,运用分析方法,重视对人体空间结构的研究,形成了“详于解剖而略于气化”的特征。同一个人体,中医阐述的是藏象,西医看到的是器官和组织;中医讲的是阴阳和气化,西医研究的是结构、机能和代谢;中医论述的是经络气血,西医讲的是神经和体液;中医把致病的因素命之为邪气,西医则研究细菌、病毒……这些表明,中西两种医学见解不一,各有短长,二者在理论上可以通过其互补性而获得整合效应。西医学在对微观研究日趋深入之时,也愈来愈重视从整体、宏观和综合角度对机体调节展开深入研究,而这一点恰好是中医之所长。因此,中西医结合不是替代也不是机械相加,而是通过互补实现理论上的整合,在扬弃中创新。

(2)临床诊治手段的系统工程方法特征。中西医结合始于临床诊治的实用需求,往往是一种医学在诊治某一疾病无效时,便援用另一种医学方法,其临床有效性虽然不能用一元的理论解释,但疗效往往高于单用中医或单用西医,呈现系统工程方法的特征。中西医结合的实践成果表明,此种结合不是简单的西医诊断加中医治疗或中药加西药,而是以综合的思路与方法为特征的系统工程方法,这也是中西医结合具有优越性的原因之一。

(3)中西医结合的系统开放性特征。中西医两种医学都是开放的科学体系,都不断从自然科学、应用技术、社会科学等学术环境中吸收新知识、新方法。当代西医学在对人体结构深入认识的基础上,运用分子生物学、免疫学以及先进的影像学技术等,已达到细胞水平和分子水平,在临床可以进行器官移植和用生物学制品进行有效医疗,其医学模式正在从生物医学模式向生物—心理—社会医学发展;中医学则已经从经验医学走向了实验研究,已运用多种科学手段和方法来探讨经典理论各命题的内涵,已能通过建立动物模型的方法来说明理论和验证方剂、药物。中医和西医都是开放的体系,在共同吸收科技新信息的同时,可以互相交流、吸收和结合,其共同处不断增多,而其各自的理论框架也不断扩大。

中西医结合的方式和途径可归纳为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1)在疾病的诊治中进行结合。包括在诊断上的病证结合,在治疗时的综合协调,在理论上的相互为用。病证结合就是运用西医诊断方法确定病名,同时进行中医辨证,作出分型和分期。这样就从两种不同的医学角度审视疾病,既重视病因和局部病理改变,又通盘考虑疾病过程中的整体反应及动态变化,并以此指导治疗。综合协调是指在治疗的不同环节按中西医各自的理论优选疗法,不是简单的中药加西药,而是有机配合、互相补充,这样往往能获得更高的疗效。例如,在中西医结合治疗感染疾病时,中药、针刺与西药正确地配合使用,有协调互补的功效。在治疗癌症时,用中西医结合的办法进行治疗,可以减轻西药化疗的毒性反应,增强病人对化疗的耐受力,以提高疗效及病人的生存质量,带病延年。中西医理论相互为用的结合大体有三种形式:一是侧重以中医理论指导治疗,如治疗急腹症,根据中医学“六腑以通为用”的理论,针对“可下之证”采用“通里攻下”的治法,取得良好的疗效。二是侧重以西医理论指导治疗,如治疗胆结石,按西医学有关利胆机制的理论设计总攻疗法,先服利胆中药促进胆汁分泌,然后针刺右日月、期门穴,留针15分钟,以便在胆汁分泌增加时胆囊肌肉张力下降,使胆囊内储存更多的胆汁,随后配合服脂餐及33%的硫酸镁溶液,可望在服中药90~120分钟时出现奥狄氏括约肌开放、胆囊收缩和冲击性的胆汁排泄,促进胆结石排出。通过这项研究也弄清了一些有利胆作用的中药及日月、期门等穴位的作用原理。三是按中西医结合后形成的新理论来指导治疗,如小夹板治疗骨折,是在取得显著疗效的基础上,根据中西医的基础理论和现代生物力学的原理,总结出“动静结合、筋骨并重、内外兼治及医患配合”的新理论来指导治疗。

(2)通过对中西医诊断方法的研究进行结合。主要是用西医学和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医四诊,或创造新的诊法。开展最多的是经络诊法和脉诊、舌诊。经络诊法是把中医学关于经络检查所见和西医诊断联系起来,通过相关性研究,创立耳穴诊病法和经络检查法。通过各种脉象仪、舌象仪,把医生诊脉时的指下感觉用图像、曲线、数字等客观指标表示出来,把各种舌诊所见舌苔、舌质的变化通过病理形态学、细胞学、生物化学、血液流变学及光学等方法客观地反映出来;另外对脉象及舌象进行中医相关对照和从病理生理学、生物化学、微生物学、免疫学、血液动力学等多方面进行原因和机理探讨。这项研究有利于中医四诊实现仪器化、客观化和规范化。近年来在临床辨证论治时,还总结了有关各证的化验所见和X线所见资料,有的研究者据此提出了微观辨证和中医影像学的新概念。

(3)通过对中医治法治则的研究进行结合。主要集中于对活血化瘀、清热解毒、通里攻下、补气养血、扶正固本等治则的研究。其方法是,在肯定疗效的基础上,摸清用药规律,筛选方药,进而对适用该治则的有关方药进行药理作用、成分、配伍机制的实验研究,再将所取得的认识放到临床实践中进行验证。例如,通过动物实验,研究具有通里攻下作用的大承气汤。通里攻下法不仅是药物直接作用于肠壁肌肉,促进肠蠕动,而且还以其通便泻下作用,改善肠壁营养,具有消炎除胀作用,是该法治疗麻痹性肠梗阻的主要机制。

(4)通过对中医基础理论的研究进行结合。中医学基础理论内容十分丰富,有些与西医学理论完全不同,以往曾开展对阴阳学说、藏象学说、气血学说及有关“证”的研究等,主要是从西医角度去探索。其方法是先以临床为依据确立研究对象的特征,然后通过建立中医理论的动物模型或动物疾病模型以寻找中西医理论上的结合点。例如,人体阴阳的消长与体内第二信使核苷酸的比值变化有关;肾阳虚证与下丘脑-垂体-甲状腺、性腺、肾上腺皮质轴功能变化有关;脾气虚证与消化系统、能量代谢、植物神经系统功能变化有关;瘀血证与血液动力学、血液流变学、血管通透性、血小板凝聚性和微循环变化有关等。通过这些资料,初步得到某些中医学说和证的关于结构和物质基础的认识,为辨证论治提供了某些客观指标。

(5)通过对方剂药物的研究进行结合,包括用西医理论和方法对传统方剂的作用加以说明。例如,通过拆方实验以及药代动力学、血清药理学和正交设计等方法研究传统方剂(汤头)的组方理论。此外,还包括中药西制、研制中西医结合新型药物等。其特点是医药结合,临床与实验结合,单味药物研究与复方研究相结合。通过对几百个方剂的实验研究,已初步阐明了一些名方的药理机制和组方规律。例如乌梅丸能驱蛔虫,治疗胆道蛔虫病,实验观察证实它能麻痹蛔虫,促使奥狄氏括约肌松弛,胆汁排泄量增加,使胆道蛔虫退回十二指肠,其中君药(主药)乌梅起了主要作用,加大方中的乌梅剂量,作用更加显著。正柴胡饮是平散风寒的药方,以该方及各构成药物对小鼠流感病毒性肺炎的实验表明全方有效,单味药物仅芍药有作用,如在全方中轮流减去一味都能明显削弱全方的效果。实验表明,滋阴的六味地黄丸可使肾动脉狭窄性高血压动物血压下降,肾功能改善,将该丸制成汤药,以等剂量分别在早、晚给予动物,观察对肝糖原日周期节律的影响,证实了中医用补阴药应在“阳消阴长”中滋助的“夕用六味”一说的科学性。通过临床研究和实验相结合发现,益气的生脉散具有强心、降压、防止休克、阻遏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的作用。中西医结合研究方剂还扩大了许多古方的适用范围。临床证实《金匮翼》所记载治乳蛾、牙疳、口舌腐烂的锡类散,确能治口腔溃疡,而且用于治疗慢性菌痢、慢性结肠炎也有满意的疗效。乙状结肠镜检查表明,它可使粘膜的充血消退,促进溃疡愈合;抑菌试验证明,它对志贺氏杆菌等4种常见的痢疾杆菌均有作用。通过对方剂中药物的遴选和西制,已制成许多新型中药。例如,从挖掘华佗的古方麻沸汤,研制出在一定适应症内麻醉比较安全,能催醒,并具有抗休克作用的中药麻醉药;将清热开窍的安宫牛黄丸精减改进后制成的清开灵注射液能提高脑内蓝斑中神经元的乙酰胆碱酯酶活性,调整儿茶酚胺活性,对高热、抽搐、昏迷可以促进复苏,并能抑制心肌细胞膜ATP酶,促进坏死肝细胞的功能恢复和再生,对肝昏迷也有疗效。从清泻肝胆实火的当归龙荟丸及其筛选出的主药青黛中,研制成的新药靛玉红能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6)通过对针灸及经络研究进行结合。大致有5个方面:一是把针灸应用于西医临床各科,所治疾病已达300余种。二是传统针刺技术与西医理论和方法结合,创立头皮针疗法、耳针疗法和电针疗法、针刀疗法、激光针疗法、穴位注射疗法等。三是用生理学、生物化学、微生物学及免疫学方法研究针灸对人体各系统的作用机制,为针灸提供现代科学依据。四是通过对针刺麻醉的临床应用和对针刺镇痛原理研究进行结合。针刺作为一种新的镇痛麻醉手段,已经被国内外所公认,特别在颅脑、颈部、胸部、乳腺及剖腹产手术中更有其优越性。实验研究表明,对高等哺乳动物,既可用针灸治疗疾病,也可以在针刺麻醉下进行手术。针刺麻醉原理的研究已深入到神经细胞和神经递质(如脑啡肽等)的分子生物化学水平,引起了国内外神经生理及神经药理学家的关注。五是在肯定经络现象,总结循经感传规律的基础上,融汇中西医理论,以现代实验方法与科学抽象方法相结合,探索经络机制。如提出了“经络-皮层-内脏相关学说”、“体表内脏植物性联系系统假说”、“外周、中枢统一论”等。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和实验方法研究经络及针灸作用原理的一门新学科——实验针灸学,已经在中西医结合的过程中逐步形成。

50年来,中西医结合工作不仅在临床医疗和预防保健等方面广泛开展,而且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研究成果。在临床中,中西医结合诊治常见病、多发病、难治病已较普遍。大量事实说明,中西医结合治疗某些疾病有明显的疗效。例如,中西医结合治疗心脑血管病、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再生障碍性贫血、月经不调、病毒性肺炎、肛肠病、骨折、中小面积烧伤、血栓闭塞性脉管炎、硬皮病、红斑狼疮、老年性白内障、视网膜中央静脉阻塞、老年性黄斑变性等疗效显著。在中西医结合治疗某些急腹症时,已经改变传统的治疗原则,成为一种有中国特色的新疗法,不仅提高了治愈率,而且使一部分病人免除手术治疗,减少了合并症及副作用。例如,用“总攻”疗法治疗胆管结石,排石率为60.0%~70.2%,死亡率为0.6%~0.7%。中西医结合治疗内科急症,如呼吸窘迫综合征、急性心肌梗塞、休克、急性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等也有较好的疗效。中西医结合治疗骨折,形成一种新的灵活简便、因地制宜的复位固定方法,可以缩短骨折固定和功能恢复的时间,减轻病人的痛苦,保持较好的关节功能。中西医结合还激发了学术开拓和创造,近年来已创立或正在酝酿一些新的学科领域,如中医病理学、实验针灸学和针刺麻醉学等。1981年11月成立了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并出版会刊《中西医结合杂志》,1990年改称为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进入80年代后期,中西医结合已趋向国际化。1997年10月在北京召开了首届世界中西医结合大会。实践表明,中西医结合不仅促进了中医中药学的发展,也丰富了现代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