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未抽枝,树上喜鹊的漂亮房子便暴露无遗。多少喜鹊窝啊,每只喜鹊窝都带给我们不同的惊喜,车窗前接连闪过那精巧的“建筑”,多得数不清,眨眼间我就数了上百只。真是风水宝地啊,我惊叹着,索性停下车来驻足观赏。一只花喜鹊正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呼朋引伴。片刻,不远处又飞来几只喜鹊。于是,枝头就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它们聊个没完没了,山里好玩的新鲜事儿可太多了。
远远地看见有人走来,它们半点儿也不慌,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笑着。见到这一幕,我的顽皮劲儿泛上来,便蹑手蹑脚地靠近这帮小生灵。也许它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也许它们觉得面前戴眼镜的男士并无恶意,也许这帮小家伙真具“胸中自有百万兵”的大将风度,它们自信地放任我靠近,靠近,再靠近,直至我站在树底下,抬头望见它们黑白相间的羽毛、灵活转动的小眼睛,还有细长的嘴巴。终于它们还是受了惊吓,展开翅膀扑棱棱飞出去,在空中盘旋。毕竟,我这个庞然大物和它们尚没有建立起互相信任的伙伴关系,我想告诉它们我并无歹意,才发现我们之间还没有共同语言。
于是,转过身去,听山间溪流忙碌而悠闲地穿梭,溪水反射了白花花的阳光,碎银般淙淙流动。远处,青山如黛,隐隐约约,明暗交替,错落有致。于是人就变得有点儿恍恍惚惚起来,感觉像做梦。捏捏胳膊,活动活动腿儿,才发觉还站在树下。
转眼间的工夫,喜鹊又呼儿唤女回到了巢边,窃窃私语,可能已把我当成了一株静立不动的树了吧。油然而感动于小生灵对我的信任了,欢呼雀跃、安享天伦之乐的它们成了我眼中的风景,而西装革履、包裹严实的我竟也成了它们眼中的风景。可我们之间又何其不同啊,喜鹊于居住环境极其挑剔,属于鸟类中的谦谦君子一族,虽不至于像陶渊明那样选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地而栖,它也常常精心选择空气清新、风景秀丽处建自己舒适的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洒脱生活。以我的经验,看喜鹊的多少便可约略知道当地环境的好坏,环境污染严重了喜鹊就会绝迹,环境优良处喜鹊便成群地栖居,像优雅的绅士那样唱歌、“吟诗”、散步、溪水旁喝“下午茶”、亲朋好友互相走动。而作为现代人的我呢,已经强大冷漠得像城市的柏油路和水泥建筑样毫无特色、毫无个性,留相同发型、穿品牌服装、哼唱流行歌曲、说相同的话,甚至连走路、微笑、幸福的模式也千篇一律。面对繁华绚烂的大都市,看着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车如流水样汹涌,却常常产生家园何处的喟叹。
喜鹊可以抬头看天上闪烁的星星,可以倾听大自然的风声、雨声、露水滴落声和虫儿的演奏,这位自然中的歌者和行吟诗人却从不装潢,它只在清风明月中抒发自己的性情,它的家园丰盈、安全而充满情趣、阳光与诗意。我竟羡慕起喜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