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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诗赞一切:得到的,都是美好的

秦观有诗说:“人生异趣各有求。”对于苏轼来说,他的异趣不是富贵,不是功名,而是读书和创作,在文学艺术的瀚海中遨游,是其平生之快事。苏轼自己说:“某平生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息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这样的态度,使苏轼可以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对人生的每一次经历都充满诗意的品评,即使是挫折和痛苦着。

这给人一种启示,如果你善于从“艺术”的角度去思考生活,就能从一切所遇中得到快乐,收获快乐,正如苏轼,可以在挫折中得到优美的诗篇。

可以说,读书是苏轼终生不变的生活习惯,也是苏轼战胜苦难的精神支柱之一。有时,在贬谪的蛮荒之地,书籍的来源有限,苏轼便会将有限的一本书反复阅读。他曾有著名的“八面受敌”读书法:“每一书皆作数过之”,“每次作一意求之”(苏轼:《又答王庠书》)。这看似是一种法则式的读书方法,其实,这种法则多半是精神食粮短缺的特殊情况下被逼出来的。苏轼晚年贬谪之处,无书可读,偶得柳子厚文,横看侧看,敲骨吸髓,何止八面,恐怕每个字都要反复玩味,如同荒漠中的饥渴者得到有限的一泓清水,是不肯一口吞尽的。

然而,咀嚼文字的乐趣究竟在哪里呢?其实,恐怕不用说,就是在枯乏的生活和窘迫的所遇之中找到可以说“美”的理由,并用精美的语言来抒发这一切。

对于多才多艺的苏轼来说,审美的愉悦,其范畴相当的广泛,书法、绘画、古董、金彝,无不在其彀中。初踏仕途的凤翔时期,他就有《凤翔八观》,其中的《石鼓歌》、《王维吴道子画》,都是十分著名的。可以说,仕途为苏轼的审美人生,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野。在《石苍舒醉墨堂》中,苏轼曾论说书法之乐:“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不异逍遥游”;“兴来一挥白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那快意真如庄子笔下的逍遥游呀!所以,苏轼人生的闪耀,便是在那“少焉苏醒,落笔如风雨,虽谑弄皆有意味,真神仙中人”的愉悦,如同他自己所体会:“吾酒后,乘兴作数千字,觉酒气拂从十指出也”的体验。

当然,苏轼这样感悟人生,并不是与人类社会文明的隔绝,不是梦中胡言乱语,也不是怅惘中见海市蜃楼,而是真的能感觉那般美好。

苏轼非常喜爱访客聊天,在聊天会客中获得乐趣并得到灵感和创造。有资料记载:“子瞻在黄州及岭表,每旦起,不招客相与语,则必出而访客。所与游者,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谑放荡,不复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后去。或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其家子弟尝为予言之如此也。”

苏轼审美人生,当然也包含着对于大自然的审美,在仕宦倦游之时,对于大自然的审美愉悦,是苏轼最好的休憩,因此,他陶醉于“归来平地看跳丸,一点黄金铸秋橘”的朝霞夕日,呼吸饮酌着湖光山绿:“呼吸湖光饮山绿”;他怜爱一切美好的生命:“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有时,他对于仕宦生活极端悲哀:“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穷途,死灰吹不起”;大自然与他的诗文写作,就成为惟一不弃的伴侣:“江云有态清自媚,竹露无声浩如泻”、“清诗独吟还自和,白酒已尽谁能借”。天人合一,与自然融为一体,是华夏民族文化的传统,不独苏轼而然,但苏轼代表的宋代士大夫之人生,其个体生命之于宇宙自然、社会生活之融合,更达到了新的境界,譬如余极爱东坡词“我欲醉眠芳草”,因此,若见一片青青碧绿,便欲醉其间。词作之感人,先在词人之投入,非止形体,乃词人之一片精魂,皆融化在芳草自然之怀抱,那“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的惺惺相惜,那种陶醉美景的珍爱,那种“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的归依,都令人心醉。

将词作发表在大自然,则无异于一种泛神情感,是将大自然视为可以阅读,可以欣赏,可以交流情感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