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提到今年的七月是我外公的生日,她和我两个舅舅要回去拜祭,外公去世了二十几年了,大概那是我三四岁的样子 。我跟着问了一句,那我要回去不?我妈说得回去,我姐开车,一起回去很方便的。因为跟我妈一向放得开,母子和谐,所以我又大胆的又接了一句
——人都没了再做这些形式有啥用呀?
外公在天之灵明鉴,这句话不针对您老,这确实是我的一个疑惑。为什么人没了之后咱们做那么多所谓的吹拉弹唱,疑神疑鬼的丧葬礼仪,清明春节去放点鞭炮烧点纸又能代表什么?
我以为生前对父母好一点,比去世后装模作样强。所以其实对于这些祭奠形式有些不解,也有些排斥。
另一次学习时,听到《樊登读书》的创始人樊登讲了他的一个关于祭拜的故事。
樊登说,他第一次去山东孔庙祭孔时,站在孔子的像前,泪流不止,几乎痛哭。他说别人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个千年老人在他彷徨焦虑时,教给他如何安身立命的道理,指引他如何过好人生。“孔子给了我太多”,樊登说。
我猜,那一刻樊登可能是因为崇敬,因为感恩,因为想起自己过往的不堪和奋进,所以以泪涌情。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要说起亲人去世,我最近也才刚经历,应该说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完整的亲历至亲离去。
我爷爷是今年3月去世的,那天我从外地赶回去老家,在它病床前悲怮大哭,心虽知哭得再大声大概也救不回爷爷已经枯槁的神形,可就是忍不住难过。大概也就过了1个多小时吧,爷爷就在我面前合眼而去了。现在回顾,第一次当面见证死亡的我,惊慌失措,甚至不敢相信原来人就是这么没了的。后来便是7天守灵,上山下葬。
到4月尾七仪式,一家人能回去的就都回老家了,我也买了高铁票回去了。那时其实我还没想通“人都没了再做这些形式有啥用呀?”这个问题,但就是觉得要回去,不回去心里不安。
爷爷一生好强。老家那一排砖房是我爷爷娶了我奶奶分家后,自己烧砖自己请人盖的,听说那时爷爷是白天去做木匠工,晚上通宵盖房子。现在看着是有些砖瓦凋零了,可是在三四十年前,这房子绝对不赖。还有一个趣事是听我奶奶说的。奶奶说爷爷年轻时有一段时间迷上了打牌九,有一次奶奶气不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牌收了,爷爷没面子很不高兴,自己闷头窝在床上一天不吃饭。爷爷其实脾气很不好,但也可能知道自己不对吧,所以就自己生闷气。到晚上,他就宣布说,再也不碰牌了。爷爷这辈子就真的没再赌过。
好强的爷爷到五十多岁后,其实过得并不好。主要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染上了一些恶习,像烂酒好赌这样的。特别是好赌,导致那时家里借钱买的一辆大货车都赌得抵押出去了。从那之后,家族的生活节奏基本就乱了。为了还债,也可能是听不得村里人背后的风言风语吧。爷爷就从老家村里,搬到了县城干活,之后又跨省到了福建几年。直到爷爷去世时,我猜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可能还是这个家族,没能在他看得到的时候,重新恢复生机吧。
我在我爷爷弥留之际,我拉着他的手给爷爷承诺:今后会尽力让家族变得更好,尽我所能,不再逃避和排斥。我看到爷爷已经力竭到说不了话,但流出的眼泪告诉我,他应试听见了。
以后每一年祭拜爷爷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今年他的孙子有什么成长,我会告诉他我给你的承诺有什么进展。
《寻梦环游记》说,人只要在世间有人还记得,就没有真正的死去,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直到我们的世界再无人记得他,那这个人在另一个世界才会魂飞魄散,彻底消逝。
人都没了再做这些形式有啥用呀?
出于实用和功利主义,我问出了这个疑问,是我自己当时没法解答的问题。疑问存在于脑子里,慢慢的经历了一些事,刻意思考了一些事,然后就有了自己的回答。
祭拜已故之人,不是为了让他看到,也不是为了做给活着的其他人看。只是因为某一些传承、某一些养育、某一些承诺,我们自己内心要心存感恩和尊敬,这与他们在或不在无关。